教會急迫的需要
卡森(D. A. Carson)著
潘秋松譯
在當今西方世界的教會裏,最緊急的需要是甚麼?對這個問題有許多不同的反應。正如在政治領域,有時候單一問題群體抓住了眾人的注意力,暫時地控制了全國的討論;在教會領域也是這樣,存在一些群體,它們對一切問題所關注的焦點和答案都只有一個。
教會中有些人說,我們需要的是在性行為方面的純潔和生育問題的教導。毫無疑問,這些問題的現狀令人觸目驚心。幾年以前,《今日基督教》(Christianity Today)刊登了一個民意調查的結果,在加州好幾個教會單身團契——未婚和離婚人士小組,年紀通常在二十到三十五歲之間——超過百分之九十的男女,曾經或者那時正處於非法的性關係中。也許你會說:「啊,那是在加州;你還能夠指望甚麼呢?」但是,《領導》雜誌(Leadership)最近刊登的民意調查一點也不鼓舞人心。針對全美福音派教會的青少年進行的一項研究表明,這些參加教會聚會的年輕人,十八歲或者更小,超過百分之四十都有婚前性行為(全國的比例大約是百分之五十四)。離我們家二十五哩範圍內,最近幾年至少有四位牧師因為道德敗壞毀了自己的服事。在北美和歐洲,好幾個宣教委員會的主任平靜地跟我說,在過去的五年,他們處理的宣教士不道德的性行為問題,比前三十、四十、或五十年處理的還要多。
一隻青蛙落入熱水中,會迅速地跳出來;但如果同一隻青蛙落在冷水中,水溫緩慢地升高,牠會平靜地被煮到死。如同這隻眾所周知的青蛙一樣,我們的文化正在緩慢地加溫,毀滅我們。
透過雜誌、收音機、報紙、電視、和網路,色彩鮮明、歌頌情慾和暴力的內容,侵入我們的家庭。三十年以前不許進到任何社區電影院的色情節目,現在卻隨處可見。錄放影機、有線電視和收費電視的發明與普及,已經把數百萬人暴露在形形色色的色情節目中,這些節目甚至到今天都還不能在公眾電影院放映。稍微瞄一下任何雜貨店結賬台旁的雜誌架,都可以顯示出我們正屬於被性困擾的文化。
但是,問題還不光是那樣。世界衛生組織(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)估計:將來死於愛滋病(AIDS)的,必不少於一千萬人,不管醫學上有甚麼發現。毫無疑問,少部分愛滋病患者是完全與任何不端的性行為無關的︰已經染上愛滋病的血友病患者,無辜的配偶,受感染的母親所生的孩子,和共用骯髒針頭的吸毒者。但是,這種疾病是因為濫交(包括同性和異性)而蔓延,卻是毫無疑問的。如果濫交的行為可以遏阻,這種疾病也就會消失。
另一些人認為,教會最急迫的問題不在於個人的道德,而是與生育有關的大政策。對於接受要求而施行墮胎手術的寬容政策由來已久,但基督徒卻覺得義憤填膺︰不少人認為這個問題是當代西方教會最緊急的挑戰。
神知道我們在性和生育問題上需要純潔。但是,我們還是坦率地承認︰一些不大認識神、沒有永生的社會,有著高度的性純潔。例如,與任何西方國家相比較,很多回教(穆斯林)國家,表現出高得多的性貞潔、和低得多的墮胎比率。這肯定不是我們最大的需要。
還有一些人說,教會最急切的需要是在金融領域結合誠實與慷慨。本書的讀者有多少人在所得稅申報表上欺騙?發現這一點可能是很令人困窘的。在很多西方國家,有一段時間,一個生意人口頭的承諾,就像一分書面合約一樣具有約束力;但是,如今已經不再是這樣了。一些原來名聲響叮噹、十分可靠的金融商行,都已經面臨了大規模的腐敗了。
在二十世紀八十和九十年代,重返一種比較保守的生活模式,最驚人的特性之一,是它裏面所包裹的是十分貪婪的心態。五十年代的保守主義,脫胎於三十年代的經濟大蕭條和四十年代的世界大戰︰父母更加努力工作,要為他們的孩子建造一個更好的世界,是他們自己不曾見過的世界。但是,新保守主義比較少為將來設想,更少為孩子設想。我們想要把自己的儲蓄一筆提光,然後把它花掉;我們希望政府盡可能為我們服務,但是延緩稅款,我們的孩子就必須為我們的過度花費而來償債。銷售技巧無所不用其極,要使我們以為愉快與獲取是密不可分的——因此,商人幾乎刷爆了他們所有的信用卡;社會地位與可以見到的財富緊密結合在一起。
當然,在某個層面上,貪婪成了這個墮落世界中每一種文化的特性。但是,在過去十年間,赤裸裸的財富崇拜已經在西方世界變得如此大膽,如此駭人,如此普及,為了能買更多的東西,我們有許多人幾乎願意作任何事情——包括犧牲我們的孩子。因此,我們所需要的,是誠實和慷慨,一種新的自由,可以免於這種受財富奴役的可悲狀態;這種奴役狀態正在侵蝕我們的決心,腐化我們的方向。
神知道我們需要得著釋放,脫離這種猖獗的唯物主義。但是,我們卻不得不坦率地承認:有一些不認識神的社會,不像我們這樣信奉「我要更多」的信條!這怎麼可能是我們最大的需要?
那麼,有人可能會說:「好吧!我們在這個屬靈衰退的時刻,所需要的是傳福音和植堂。世界人口數字正在攀升。「宣教」也不再被認為是必須在「海外」進行的事情。大多數西方國家的種族多元化趨勢越來越大。據報導,美國的盎格魯—撒克遜白人更正教徒,在公元2000年左右將只佔人口總數的百分之47。如果我們問:多少有效的傳福音已經在芝加哥的西班牙語裔,在雪梨的希臘人,在倫敦的阿拉伯人,或者在溫哥華的亞洲人當中,我們在傳福音的託付上盡了多少責任、果效如何?我們必然覺得汗顏而低下頭來。世界級城市繼續吸引這個世界大部分的人口,但是在大多數的西方國家,教會的力量(無論這「力量」有多薄弱)都是在鄉村和郊區而不是在都市。雖然在一些地方可以見到奇妙而明亮的光景,但基督徒普遍是不熱中於傳福音,就算是順服主的命令宣講福音,也沒有見到多少果效。
是的,我們迫切需要更多且更有效地傳福音。但是,我們也必須不客氣地指出幾個令人憂心的事實。那些在世界級的佈道會中公開表示信主的人,有多少人在公開決志以後五年還繼續維持這個信仰?經過仔細研究的結果,大多數研究都同意的比例是百分之2到百分之4;也就是說,根據一些外在的標準(包括參加教會聚會,有規律地閱讀聖經等)來評估,在這樣的聚會中公開表示要信主的那些人,經過五年以後只有百分之2到百分之4是沒有改變初衷的。
這樣的統計數字實在驚人;但縱使是這樣,還不能顯出問題有多嚴重。公開表示信主的人,有很多好像認為基督教是他們已經忙碌不堪的生活裏的添加物,對於他們的視野和所有的目標,並不具有支配、限制、和塑造的作用。專門研究美國宗教的普林斯頓宗教研究中心(Princeton Religion Research Center)已經證明:在過去十年間上教堂的美國人略有增加,但是,公開表明自己是基督徒的美國人,認為基督教和道德存在必然關係的人數卻有明顯下挫的趨勢。一個令人悲哀的事實是:很多美國基督徒正返回不成熟的異教︰一般的異教徒可能非常虔誠,但這樣的虔誠卻未必對倫理、道德、自我犧牲、或者人格正直方面有任何影響。
簡而言之,面對我們的衰退,傳福音——至少已經支配大部分西方世界的傳福音方式——似乎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震聾發聵。
那麼,我們最迫切需要的,或許是有紀律的、符合聖經的思想。我們需要更多的聖經學院和神學院,更多的神學家,更多的平信徒訓練,更多的解經講道。若不教導這個時代的基督徒透過聖經來思想,好好學習聖經,我們難道還有別的方法訓練他們照著神的思想來思想嗎?
以我的立場,幾乎不能夠批評解經講道和神學院:我已經把這一生奉獻在這樣的事奉上。然而,我卻必須帶頭承認:在我任教的神學院裏面,一些學生,還有一些同事,可以花上數千個小時,殷勤研究聖經,對神的認識卻仍然是非常膚淺。他們可能擁有學術上的、嚴謹的聖經知識,但是不知甚麼緣故,這些知識並不能造就人,不能給人生命,不能使人更敬虔,不能使人更誠實。
限於篇幅,我們不能逐一列舉各種各樣的族群所擁護的其他急迫需要。一些族群認為迫切需要真實的、活潑的集體敬拜;其他人把焦點集中在國家的趨勢上,因此認為需要參加政治和政策的制訂。
這些事情顯然都是重要的。我不希望有人把前面所說的誤解為,輕看傳福音和敬拜,貶低純潔和正直的重要性,不在乎有紀律的聖經研究。但是,這些急切的需要只不過是一些徵候,表明我們有一個更嚴重的缺欠。在西方的基督徒世界,我們最緊急需要的事情是更深認識神。我們需要更多認識神。
談到認識神,我們的文化已經陷於靈性停滯的狀態。我們的信仰已經經過大肆加工包裝,以滿足我們感覺到的需要——而這些需要幾乎一概都是為了追求我們自己的愉快和成就。神僅僅成為那偉大的存在,來滿足(或至少有可能滿足)我們的需要、並滿足我們的願望。我們很少想到祂像甚麼,祂對我們有何期望,祂要在我們身上得著甚麼。我們沒有被祂的聖潔和祂的愛吸引;我們的想像力,太少被祂的思想和話語吸引,我們的談話和我們生活的優先順序也是一樣。
在聖經的觀點中,更深認識神會對我們提及的這些領域帶來巨大改進︰純潔,正直,傳福音的果效,更好的聖經研究,私人和共同敬拜的改進等。但是,如果我們尋求這些事情時沒有熱切渴望更深認識神,就只不過是自私地追求神的賜福,而不是追求祂。這就好像一個人,只想要他的妻子來服事他,為他煮飯燒菜,清掃,跟他一起睡覺,卻沒有真正努力去認識並愛他的妻子,發現她需要甚麼、想要甚麼;我們比這樣的人更壞。我之所以說我們比這樣的人更壞,是因為神比任何妻子更偉大,比最好的妻子更偉大︰祂的愛是完全的愛,祂已經為祂自己造了我們,我們應該對祂負責。
雖然如此,這本書並不是直接來面對更認識神的挑戰。相反地,它乃是論及這個挑戰裏面的一小部分,但卻是至關重要的部分。認識神的一個基本步驟,以及我們確實認識神的一個基本的表現,就是禱告——屬靈的、持久的、符合聖經的、悟性的禱告。一個半世紀以前,麥其尼(Robert Murray M’Cheyne)寫道:「一個人單獨屈膝在神面前,那就是他的光景,此外無他。」但是,我們已經忽視了這個自明之理。我們已經學習如何組織、建立機構,出版書籍,用媒體來使我們自己曝光,發展佈道策略,安排門徒訓練課程;但是,我們已經忘記如何禱告。
大多數牧師都可以作見證,在整個美國,個人、家庭和集體的禱告都在衰退。從歷史的角度看來,甚至連最近組織的「禱告演唱會」都相當令人沮喪。這些聚會當中有一些是如此吵吵嚷嚷,人為操作,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是呼吸從天上而來之復興氣息的禱告聚會。而且,似乎看不見我們教會的禱告習慣、或信徒們個人的操練因禱告而有任何改變。
兩年以前,在北美一間重要的神學院,有五十個獻身從事海外宣教工作的學生,在暑假期間接受仔細的面談,以評估他們是否適合。在這五十個人當中,只有三個——百分之6!——見證自己有規律的安靜時間,讀聖經的時間,專心禱告的時間。如果把數千位福音派牧師的禱告生活公諸於世,將是令人傷痛且困窘的。
但是,我們還可以更深入地探究。在禱告中的哪個階段是我們喜歡的?哪個階段讓我們感覺到自己正與永生神相遇、來往,正在恩典的寶座前,帶著真實的膏油向神代求?我們在結束代禱時,感到好像雅各或摩西一樣,已經勸服神;這種感覺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甚麼時候?我們的禱告有多少只是流於刻板,裝飾著一大堆陳腔濫調,只能讓自己想到耶穌所痛責的那些假冒為善的人,因而覺得不舒服呢?
我寫這些話,並不是要操縱你,或者使你產生罪疚感。但是,我們該作甚麼?我們當中許多人,豈不都曾在某一時刻試試要改進我們的禱告生活,而且努力掙扎,但結果卻非常不好,以致我們比之前更洩氣嗎?你難道沒有跟我一樣,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嗎?我們大多數人大概都認識一些人,知道他們是驚人的禱告勇士,但大致說來,我們豈不是擅長組織、更甚於奮力禱告,擅長管理、更甚於代禱?擅長交誼、更甚於禁食,擅長娛樂、更甚於敬拜,擅長精確的神學、更甚於屬靈的愛慕,擅長講道(願神幫助我們!)、更甚於禱告嗎?
哪兒不對勁了?這種可悲的情況,豈不是可以顯明我們對神的認識嗎?我們豈不是應該同意巴刻(J. I. Packer)所說的:「我相信禱告是衡量一個人的標準,從屬靈方面來說,這是一個無可比擬的標準,因此,我們怎樣禱告,就成了我們所面對的最重要的問題。」如果我們還像過去一樣忽視禱告,怎能有效地迎接西方教會面對的其它挑戰呢?
因此,在這個系列的思考中,我的目的是要再次檢查這些基礎。我們有很多不同的方法可以選擇,但是這裏採用的是簡單的方法。神的話語如何必須改革我們的神學,我們的倫理道德,和我們的行為,也照樣必須改革我們的禱告。因此,這本書的目的是要深入思想保羅的一些禱告,使我們能以他為榜樣,來修正我們的禱告習慣。我們要學習該為甚麼禱告,該使用甚麼論據,應該採用甚麼優先順序,應該有甚麼信念來塑造我們的禱告等。我們也可以查考摩西、大衛、耶利米的禱告。但是,我們在這裏將會把焦點集中在保羅身上,特別是保羅的祈求;我承認這個焦點比較狹窄。所以,我們會持續努力不僅理解保羅禱告的基本原理,也要理解基督徒怎樣能在他們自己的禱告中採用保羅的禱告神學。而且,因為持久的更新、真實的復興、和切實的改革都是來自於聖靈的工作,祂要使用神的話語,並且把它應用在我們的生活上,當我撰寫本書時,以及你在閱讀它時,都必須經常暫停一下,祈求聖靈使用這些思考中,忠於聖經的和有用的部分,將它應用在我們的生活上,使我們的禱告得著永久的改變。
——摘錄自卡森著,潘秋松譯,《保羅的禱告——靈命更新的呼召》(South Pasadena:美國麥種傳道會,2005),21-30頁